那些年，學校裡忘不了的屁事

讀了柯一正導演的《那些學校騙我們的事》之後，猛然發覺，求學時遇到狗屁到灶的事情，絕不比職場裡來得少。

學校裡之所以有那麼多「改不了」的事情，我想，大概就跟在軍隊裡一樣，學生忍耐一下就畢業了，軍人忍耐一下就退伍了。至於身在其中走不掉的老師或職業軍人，既得利益者自然抗拒改變，非主流的要不就同流合污，要不就隱忍明哲保身。

回憶裡怎樣也忘不了的兩件屁事，都發生在同一所高中。

屁事一：某高中當年運動場舖設的PU跑道嚴禁穿皮鞋的學生（也許還包含某些老師）穿越，理由是：皮鞋跟會傷害跑道。只要有學生穿皮鞋從上面走過，遠方教官或是糾察隊就會吹哨子警告。不過，該校就在運動場上，奉市政府教育局還是教育部之命，舉辦過一場「反毒舞會」。原來，PU跑道太尊貴了，只有高跟鞋和舞鞋夠格踩上去。

屁事二，該校校長某天朝會時當著全校師生的面說，前一天她在火車站，看到穿該校制服的女同學和一名穿它校制服的男同學舉止親暱。她稱礙於校長身分不便過去，便隨手拉了經過她身邊另一個穿該校制服的女同學，要她過去看看那個行為有失分寸的女學生制服上的學號。這個倒楣的女學生不從，於是校長便指著那名女學生說：「我雖然不知道那個女生是誰，但是，我已經知道妳是誰了。」當年我同情那位不幸路過的女生，對於校長所言，雖然覺得怪怪的，但也不講不出那邊不對。之後書讀多了，也略諳人世之後，才發覺這位校長不僅忝為人師，實為杏林之恥。
就算該校長以自身權勢逼迫該生就範之舉，能被合理化為校長的權責，但遷怒不服從的女學生，也不符公平正義原則。而其所採取的手段（要脅懲罰該生），對於欲達成的目的（提醒另一女注意自身行為以免有礙校譽）也沒有直接顯著的關連。這樣是非不分的邏輯、獎懲失當的舉措，她不以為恥，還大喇喇地在朝會時間，用擴音器當著全校師生及周遭住戶大聲放送，我只能用孟子的話回送給她：「無恥之恥，無恥矣！」

怕時間一久，原有的連結失效，特將柯導原文貼上。

柯一正：那些學校騙我們的事。

原刊於蘋果日報2013年11月9日

如果我説很多學校在教小孩如何投機取巧，如何欺騙，如何説謊也不會臉紅，而這様的學校在台灣佔了八成以上，你一定不相信。更危言聳聽的是這些被如此教導的小孩，今天成了詐欺犯，組織詐騙集團，成了毒食品、假油案的負責人⋯⋯你就是不會相信。 
小學的時候總認為老師一定要常常健身，讓自己強壯有力。因為我對小學記憶最深刻的畫面是老師跳下講台把比黑板還長的原木站台一端吃力地抬起來，接著，同學們很有黙契的把抽屜中、書包裡的參考書拿出來，快速助跑，彎腰低肩側投，準確地把書滑進講台下方。然後，老師發抖的手「碰」一聲丟下沉重的講台，裝著若無其事的表情站到講桌前繼續上課。這師生所有訓練有素的動作是因為督學突然來校視察，我們學會了怎樣掩埋事跡而且要泰然自若！ 
教育局明令學校不可以要求學生買參考書，但除了偏遠地區升學率低的學校，升學班老師都會指定學生購買某家出版的參考書。這背後當然是書商找上校長、老師或負責採購人員，送紅包或喝花酒的交易成果。 
因父親工作關係我南北讀了四個小學，嘉義偏鄉大家買不起，其他市區學校參考書外還有校內、校外補習，都是學校或老師的非法外快。唯一例外是在新店國小，當時校長親自搜查升學班，把堆積成山的參考書在垃圾場放把火焼光，他是警告老師們不要再犯。這背後有沒有政治操作我們不知道，但這位校長會自己組合簡易的顯微鏡，請學生到實驗教室看放大的蒼蠅毛毛腳，我寧可相信他的動機單純。 
有的督學來之前會先通知，那麼學校的擴音器就會傳出要大家準備掃把、水桶、抺布等來個徹底大掃除，給客人一個學校永遠整齊清潔的好印象。學校又教了我們怎麼「做表面功夫」，而且是集體操作！ 
大家一定有印象，在對付聯招的模擬考試，如果選擇題或申論題做不完留下空格，老師告訴你不要那麼笨，不會寫的也要把空格填滿。你也想這完全正確，能猜一分是一分，也許這一分就讓你進了理想的學校。你的人格特質已經慢慢轉變成真本事不重要，偷到分數更高興。
發現J粒子得諾貝爾物理學奬的丁肇中博士，在美國大學任教，想找一個助教，兩個台灣留學生想得到這難得的位子，很認真的去應試，丁教授出了五個題目，這兩個台生各答對了三題，美國學生只答對兩題，丁教授卻錄取了外國學生。兩個台生就去抗議，丁教授就說：外國學生會兩題就答兩題，你們會三題卻寫了五題，科學是懂就懂，不懂就不懂，不能裝懂！
生活也應該是這樣，我想。但學校教我們如何瞞騙。 
於是我們看到政府的工程和採購不是豆腐渣就是比正常貴好幾倍。 
於是我們看到馬總統在第二任選前，有記者問他美牛進口有沒有時間表，他笑笑地説：「美牛沒有時間表！」，選上後緊急開記者會説美牛不過關會嚴重而且立即影響台灣經濟。不用看文件我都可以判斷有時間表，這是總統公然説謊，騙選票。這是嚴重到可以算選舉無效。
特偵組代理發言人在連說七次絕對沒有非法監聽，竟然笑出來，他臉上我看到了木偶奇遇記的比諾丘，鼻子充血、發癢、張大，他説了連自己都不相信的話。公然的。 
更多公然的事是：出包了，先想怎麼隱瞞，瞞不住就想脫罪的理由或可以賴到別人身上，一定要裝無辜，沒有犯意，因為學校和家裡都沒教會你「負責任」這件事。我們的肩膀除了頂住一個腦袋之外，一無用處。 
毒食品、假油這些壞透了的商人我不想討論，那和殺人犯差不多，沒救了。這事有些相關人員事先知情也沒有正義感即時舉發，為什麼？因為，在學校有同學作弊你去報告老師，先被斥責的反而是你，你成了陰溝裡的告密者。我們這個群體的品格扭曲了，當然也有好的一面，以後再談。我擔心的是這樣下去我們如何互相信任，交往。 
我們可不可以做到不要把一般茶當高山茶賣給自己人和陸客，我們譏笑大陸是山寨王國時，是不是更應該深自反省。我們也許會告訴自己，生活可以簡單一點也不要去發不義之財，想到就要真的做到，如果懂得感恩，你就做得到。 
我們可以找一個學校試驗，教導學生一切正大光明，學所欲學。學校的行政也完全透明，大小事情都可攤在陽光下，或可供查詢，完全沒有黑箱作業，黑箱之中易生貪腐。如果這樣能事情變簡單，在其中的人也很快樂，就推展到全國。然後，推展到政府機關，立法、執法全部透明，政府把人民繳的稅金合理、公平使用而不是進私人口袋，人民也不用逃稅。人人取所應得自然會勤奮起來，整個國家也會快樂起來。
 你認為這只是理想。 
我期望的國家其實已經不用試驗了，丹麥和瑞士已經做到了，從歐洲貧窮國家變成丹麥沒有人避稅，是世界最快樂的人民；瑞士晉升富國，領導人退位之後像一般百姓，不必警衛，自己開車去接待台灣來的採訪記者，當然也沒聽過什麼叫捕鞋網！